二十四桥犹在

【喻王】时间的终结(11)

被王杰希拉上楼的时候,喻文州仍旧满面笑容。这种表情持续到王杰希拉开浴室,指着他搭在淋浴架一旁的纯棉t恤说,给我把衣服洗了。

喻文州微愕。他没想到他的要求这么简单。他们都没少洗衣服的时候顺手把对方的扔进去好吗?

“哦。”他说道,仿佛没听出任何言外之意,拎起衣服转身。王杰希挡住门,“去哪。”

“去楼下啊。”喻文州理所当然地说。

“我让你洗。”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让你用手洗。”王杰希双手抱肩,笑了笑,“你就当我无聊。”

他就想看他挽着袖子,低头认真洗衣服,然后冲肥皂泡的时候,把水溅在衬衫下摆上。

喻文州满眼的茫然,“我,不会?”

“那要是没有洗衣机你怎么办?”

“……你说得有理。我居然从来没想过。”

王杰希笑,“那你还装什么从穷乡僻壤来的这种人设。”

喻文州说,“其实我从来不跟别人提我从哪来。我很低调的。”

他不想站在这里继续这个话题,也不是很想洗衣服。他最近的每一天都过得很漫长,只想抱抱他,或者被他抱抱也行。他把脑袋放在他肩膀上,装作睁不开眼也站不动,“杰希,我好困啊。我们睡觉好不好。”

“不要逃避。”王杰希扳起他脑袋,在他耳边哄,“不会我教你。”

喻文州只好跟着他有样学样地站在盥洗台前,替他搓起衣服。王杰希教完他,靠在门前,望向他低头的认真侧脸,短发下的轮廓线条清晰,脖颈上的骨骼肌根根绷得紧而分明。很有男人味。王杰希低声问,“你给真正的J. S. Vincent的那笔钱,是从哪里来的呢?”

他的提问看起来有些唐突,不过喻文州知道他想说什么。虽然世界上大概没有多少人能搞明白王杰希推理和联想的具体细节。他的意思是:你连衣服都没洗过,肯定从来不缺钱。但是这明明不应该啊。

喻文州说,“我们当时从航天器里跑下来,把能顺走的贵金属零部件全部拆掉带走了。而且我们还抢了一笔钱,是Tyre的雇员给我们的。”

“这是你一开始就考虑好的吗?”

“对。我们虽然从来没有出过基地,但是听过别人的聊天。我们的记忆虽然是假的,里面的事件却都是真实的。是从别人的童年记忆里来的。”

哦。王杰希默默抬了抬脑袋。他正待说什么,喻文州加了句,“所以我们不是还有一条罪状是敲诈吗。你应该知道。”

王杰希笑,“嗯,不过我倒没怎么注意就是了。那你会不会驾驶轨道飞行器呢。”

“我吗?还凑合。”他拧着水,随口说,“少天这方面比较厉害,什么都能开。他懂得用最短的时间和最节能的方式安全降落。好像下一秒就要着火了,但实际上不会,他的控制非常精准。很刺激。”

哦?王杰希实际上有一瞬间好胜心发作。但情意很快盖过了无聊的心理,他笑着,没再说话。喻文州把他的t恤清洗干净,放在沾水的台面上,状似无意地问,“你会介意吗。如果我并不是一个好人。还有那些,一切的事情。”

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静静看着王杰希的脸。

王杰希依旧靠在门框上,低下了头,“怎么说呢。”他沉吟了一会儿,以他一贯严谨的方式说道,“首先,这好像并不是介意不介意的问题。然后,好人这两个字,也非常难以界定。”

他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了很长一段自己模棱两可的见解:“不过,我理解你的困难。我并不想评判你的行为。我不是法官或陪审团,也从来没有被置于你的处境。人类社会的诸多定义,只是某一段历史演化而来的结果。而从来没有哪一段历史和文化可以给世界上发生的所有事情做出非黑即白的评定。有些事情,在它发生的当下是正义之举,可是再过几百几千年,却有可能大不一样。”

他发觉自己离题太远,又笑了笑,“我想你大概不会想听什么辩证法和历史文化之类的。总之,我从来不觉得你是个邪恶的人。我相信你可以做一个非常好的人。”

“那如果我杀了人呢。如果我为了什么东西,非得杀一个人。你还会站在我这边吗?”喻文州定定地看着他,一反常态,犀利地发问。

王杰希没有回避他的眼神,“我只能说,谁也不可能面面俱到。在所面临的各种情况之下,我会寻求我内心所认定的正义。我想,我们每个人都只能如此。”

王杰希微微顿首,右手无意识地摸了摸左手手表的深绿色表盘。接着他一手拿起了喻文州洗好的衣服,一手牵起他,柔声道,“文州,你不要想得太多了。请你记住,我非常爱你。我们把衣服晒了就睡觉吧,希望明天有个好天气。”

洗一件衣服而已,没花上半个小时,不过时间有些晚了。室内的恒温冷风吹散了湿气,反倒显得干燥,王杰希顺便倒了两杯水,放在床头。两个人都睡着得很快。

喻文州醒来时天还没亮,耳边安静得只有呼吸声。中央空调的冷气吹起风向标,窗帘拉得严严实实,边缘透出几缕淡淡的白光。王杰希还在睡,他侧躺着,拧着眉,仿佛陷入什么难解的梦中谜团。

喻文州瞥了一眼,打开了床头柜最下层的地灯。一缕昏黄的光线晕染开,他撑起来靠在靠枕上。刚睡醒的脑子焕然一新,他看着王杰希的睡颜,忽觉自己可能一直搞错了方向。从日复一日的琐碎情节中考虑他的行为是不会有结果的,那些大部分都是混淆视听。

关键的事件到底是什么?

考虑到“我是怎么发现他在监视我”时,喻文州走神了。

他以前常常觉得自己并没有很爱他,比如出门在外或者孤身一人时,也不会总是想着他。

但此刻他发现,自己的心里原来已经悄悄认定,这里才是唯一的家。偶尔,在静默的此刻,以及许多类似的时刻,他会觉得剩下的那些事情都不重要。他不想再做什么努力了。他可以就此死去,了无遗憾。

喻文州的目光沿着王杰希映着薄光的脸逡巡了一圈,鬼使神差吻在他额头上。王杰希下意识偏了偏头,眉毛皱得更紧,伸出手,条件反射一般抹了把额头,像个不喜欢被亲得一脸口水的小孩,手却抓着他衣服,仿佛同时又被亲得有些享受,在两种感觉中徘徊不定。

喻文州被他的反应逗笑了。他站起来,拉开了半边窗帘。窗外天色十分阴沉,他低头找了找天气预报。

早上有雷阵雨。

喻文州站在窗前,眼睁睁地看着天边的云层越积越厚。伴随天光一闪,第一声惊雷霹雳一般响彻云霄。天空被撕裂,霎时间乌云密布。他坐回了床上,打算靠着养养神,等这阵暴风雨过去再说。

王杰希眉头皱得死紧。雷声震耳欲聋,毫无预兆,他扯着被子盖在自己脸上,两手压着耳朵缩成一团。

“怎么了?”喻文州疑惑。

“…吵。”王杰希吐出几个混合着浓稠睡意的字,默不做声地再次缩了缩,把脸埋得更深,试图让自己再次入睡。半拉开的窗帘外,天色暗得铺上一层灰墨,桉树叶翻飞着随风起舞。一片乱象的世界被玻璃窗隔绝起来,房间里的摆设静谧安宁。

喻文州一动不动地,让他把脑袋粘在自己腿上,拿出手机来查打雷。他一个字一个字默默地读过去,“五感敏锐的人‘听到’的声音音量比常人高20-30%…哦。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他有什么反应。”

王杰希实际上听到了他的低语,但身心懒怠,吐不动字。喻文州不时地瞥一眼王杰希蜷在柔软空调被里的修长身形,手掌从他头顶无意识地沿着头发顺下去。他往后翻页,上面写着:“建议做一些舒缓而愉快的事情转移视线。”

王杰希感到身边的人移动了一下,像在翻什么东西。接着头部被轻微地挪了挪,柔软细腻的布料贴上了眼睛。

“干什么。”他嗓音低而沙|哑。

“别动。干舒缓而愉快的事情。”喻文州握住他下意识推拒的手,顺势温柔地按在枕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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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雨过后,天空有了明显的转晴的迹象。王杰希度过了一个非常愉快的早晨。他得到了一场满意度极高的性|ai,洗了个澡,感到浑身舒畅。他下了楼,看到喻文州一脸寡淡地站在微波炉前,盯着倒计时一动不动,装作听不见脚步声,也不知道家里还有一个人似的。

“我要烤得软一点。”王杰希笑了,他提完要求以后,很不客气地坐在沙发上,加了一句,“我想在这边吃。”

天气迅速放晴,盛大的阳光穿透空气,地面很快被烤干。昨晚摊在客厅的电脑半开着,被王杰希一股脑搬到沙发上。喻文州端食物过来的时候,感到全世界都很明亮,只有自己还陷在乌云密布的那一个情节里,像一个傻瓜。他把所有的食物都摊在客厅的桌子上,对着王杰希扯出一个笑容,“要我喂你吗?”

“这道发挥得不太好,都煎散了。”王杰希指着中间的番茄鸡蛋饼答非所问。

“对不起。”

喻文州直接在地毯上坐下,开始喝牛奶。

虽然煎散了但是味道没变。王杰希在心中评价着,瞥到他低着头的纠结表情,笑,“别生气,我什么时候让你吃亏过?”

“我不知道。我自尊心受挫了,”喻文州满脸的不为所动,“还不说点好听的让我开心一下。”

“唔。说什么?”

“说你喜欢我哪里。”

“嗯…”王杰希认真想了想,“我喜欢你比大部分人真诚。”

“还有呢?”

“有信心。而且可靠。”

“继续说。”

“理解我的趣味。”

“这是不太容易。还有呢?”

“嗯…笑起来很帅。”

“不笑的时候不帅吗?”

“笑起来更帅。别憋了,低着头我就不知道你表情吗。”

喻文州没压住嘴角的笑容,他放下叉子,自从欲求不满地憋了回去以后,第一次跟王杰希对视,“虽然不知道你的结论都是从哪里来的,但是我听了很开心。”

“那还不快把你的礼物拿出来。我已经在担心你等会儿不高兴了,转手给黄少天送回去。”

“我有这么小气吗?再说你们两个暗通款曲,搞得惊喜都没了。”

“成语不是这么用的。”王杰希拉住他,“别去,我开玩笑的。先吃早餐。”

还是这把性感的手枪。王杰希来回翻看了一会儿,“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把浅色雕花的?”

因为你闷骚。喻文州没说这句,只耸耸肩,“我不知道,猜的。”

王杰希没说话。他本想由着冲动,对他叨叨一遍自己的枪械知识,不过最后还是闭上了嘴,只说了句,“谢谢。”

天光大盛,喻文州心里徘徊不定。他很想问问他戒指是怎么回事,他差点就开口,但是他忍住了——他已经决定不问。那是个深思熟虑的结果。他深思熟虑过的事情从不轻易改变。

喻文州和他并排坐下来,“少天昨天跟我说,他向你出卖了一个我的秘密。”他清晰地说。

这个话题离戒指只有一步之遥。

王杰希说,“嗯,我发现他是一个很值得你信任的朋友。他向着你,而且没骗我。”

“哦。”喻文州点点头,“那当然,我一直都知道的。你呢,杰希,你好像从来没说过自己哪一年出生。今年多少岁呢?”

王杰希默了默,放下那把上了十三发子弹的古董手枪。他转过头笑了,看着他眼睛,“你猜?”

喻文州用毫不掩饰的探究目光打量着他,身上那件柔软细腻的睡衣溅湿了一小片,贴在王杰希手腕上。他忽然卡住他的后颈吻上去,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kua|||下,“你一直玩我,一个问题也不说清楚。很过分。”

“哪过分了,我也一直向着你。”

“那今天呢。我替你安排节目还是怎样?”

“唔…先出门晒晒太阳吧。”王杰希说。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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